Her Story

今年开始工作后，玩游戏的时间一直不多，完结的游戏更是寥寥无几。好不容易才趁圣诞假期赶在年底前，把暑假推出的Her Story(Polygon评分8.5，年度游戏第一)给通关了。这次我并不准备谈内容和剧情，而是想聊聊游戏别的方面。

通关之后再回头看看，其实会觉得游戏的主要元素非常简单甚至无趣：一段总长度一个多小时，跨越了游戏内7次口供的，由（非专业演员出身的）Viva Seifert出演的，面对警察录下的口供独白。而游戏的定睛之笔正是对这段口供的非线性处理：视频被切割成短至数秒长至一分钟的短片，而玩家需要通过数据库控制台输入关键字以检索视频。如果非要说这游戏有任何mechanics的话，估计就只能是这个检索环节了：你必须用关键字来“google”短片，从里面寻找相关的线索也即是关键字，并用来继续挖掘相关的短片。关键字检索的设计有效地分割开了时间线，例如说检索"body"时，玩家得到的前5个短片很有可能是出现于不同的口供中的；而且很多时候因为缺少上下文和缺少警察的问题，玩家听完短片独白后会觉得不知所云，而只能通过利用独白内新出现的关键字来继续检索。默认情况下，控制台最多会返回5个短片，这样有效制止了玩家输入一个非常general的单词来检索出一大片视频。

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是这个玩法却是惊人地有趣：你会翻来覆去地看每一个手中的短片，尝试寻找里面任何有意义的关键字，然后尝试往一个推理的方向发掘下去。更好玩的是，在挖掘的过程中你常常会遇到一些意料之外而且看起来非常重要的线索，以至于你会马上开始搜索这个新关键字。这种有意无意中对玩家的干扰使得你在“侦探”的过程中很容易跳入一个接一个的rabbit hole，完全打乱了你开始推理的方向。而且Her Story并没有别的推理游戏里常见的“玩家友好”设计，游戏系统内自动记录关键字，允许回放台词文本，解锁视频短片库之类的功能是一律欠奉。这对玩家的记忆力和观察力是很大的挑战，以我自己来说吧，玩通流程时就写了4页的笔记来记录对白里提到的关键字和小细节。然而这样不友好的设计却恰好让玩家更加投入了，至少对我来说，这些年来陆陆续续玩过的推理向文字游戏中这好像是唯一一个需要我拿出纸笔，像做英语听力题一样来记录关键字，还有画时间图和人物关系图来解决谜团的了。因为视频的内容只有女主人公的独白，并没有录下警方的提问，所以你只能从女主人公的回答中来猜测警方的问题，从而揣摩警方态度的变化。在游戏过程中，游戏也并没有为玩家提供推理方向的提示。这种不人道的方式，其实反而给了玩家很大的想象和推理空间。而游戏对玩家的褒奖，也只有玩家在发现自己的推理在某一段短片中获得确认时的成就感，然而这刻获得的侦探实感可是甜美得无与伦比。

当然，这种（过于）简单的游戏设计也会有比较鬼畜的地方。当（估计是第七次口供的短片解锁）进行到一定的进度后，系统会提示可以Log Off了。如果选择Log Off就会进入Credits环节，算是一周目通关了。在这个时候，玩家其实大概也会对故事内容知道了个大概，也隐隐约约明白了故事里面人物的关系和其中的纠结，但是玩家还是有很多missing pieces，很难把整个故事联系起来。这个时候，就进入比较蛋疼的视频收集环节了……正如前面所说，游戏并没有提供简单检索已解锁短片的方式，也没有提供线性播放已解锁短片的方式。游戏遮遮掩掩提供的DB Checker也只是让玩家大概知道收集度，也没有提供任何有用的短信信息，例如短片编号，截图，日期等等。所以要完满收集，漫长的试错过程是逃不掉的。为了明白故事里的所有细节，我是硬着头皮挖了100%，其中的辛酸就不细说了，测谎器那里玩过的同志都懂的……而到最后终于挖出100%了，你会发现然并卵：游戏到最后也留给了玩家足够的空间去想象，去解释游戏的细节和结局。

是的，这个游戏吸引人的地方也许就是从始到终都给予玩家的自由。你并不需要在侦破下一个案件前和NPC闲聊30分钟的家常。你并不需要在几个场景间穿梭来触发新的故事情节。你并不需要在点击场景里任何长得像道具的物体来尝试获得剧情需要的主要物品。你并不需要忍受剧本作者不时插入的冷笑话。

是的，游戏的剧本最后还是决定好的，你根本无法左右里面的人事情。可是你获得了解释和想象这份暧昧不清的剧本的自由。你只需要想象，在已知的线索前想象出故事中的真相，然后想出一个个关键字键入检索，看看它们会把你到底故事的何方。直到某个时候，你决定停下来，把手中的线索联系起来，构建出你对这个事件的解释。Her Story简单的设计下面，反而给玩家从想象力的枷锁解脱，达到了平常推理小说/游戏无法企及的交互体验。可这是能够复制的游戏机制么？我觉得很难。